陈赓（1903—1961），湖南湘乡人。早在青少年时期，积极参加各种爱国活动，追求进步，立志从戎。1922年加入中国共产党。1923年底，他受中共组织派遣，考入广东陆军讲武学校。1924年入黄埔军官学校第一期学习，毕业后留校工作，参加平定广州商团叛乱和讨伐陈炯明的东征作战。1927年参加八一南昌起义，1928年起在上海参与主持中央特科工作，参加长征任干部团团长。1937年任八路军129师386旅旅长。1945年在中共七大上当选候补中央委员。1946年任晋冀鲁豫野战军第四纵队司令员。1949年任第二野战军第四兵团司令员兼政治委员。新中国成立后任云南省人民政府主席、西南军区副司令员兼云南军区司令员。1951年参加抗美援朝，先后任中国人民志愿军第三兵团司令员兼政治委员、志愿军副司令员。1952年回国任人民解放军军事工程学院院长兼政治委员。1954年任人民解放军副总参谋长。1955年被授予大将军衔。陈赓与广东有着密切关系，他的革命生涯可以说是从广东开始的，20多年后又领军挥师南下，为广东解放作出了重要的贡献。

深入虎穴侦察敌情

1924年，在苏联和共产国际的推动下，国共两党实现第一次合作。在共产国际和中国共产党的支持帮助下，1924年6月孙中山创办黄埔军校。黄埔军校是第一次国共合作的产物，在中国近现代革命史上占有重要地位，产生深远影响。陈赓是黄埔军校第一期学生。就在陈赓第一期学习期满毕业之际，盘踞于广东省东江地区的陈炯明部队叛变，广东革命政府组织东征军，分三路讨伐陈炯明叛军。陈赓积极参加了革命军的第一次东征。在周恩来的指挥下，第一次东征取得胜利。然而到6月初，驻广州的滇、桂军乘黄埔学生东征的机会，勾结北洋军阀，发动叛乱。东征军司令部闻讯后，立即指挥部队返回广州。时任黄埔军校第二期入伍生连长的陈赓奉革命军指挥部指派，渡过珠江侦察敌情。

此时，市区已为军阀所控制，只有沙面一带留下空子。于是陈赓换了一套西装，戴了一枚广东高等师范学校徽章，雇了一条小船，从沙面北渡珠江。划船的是一位渔家姑娘。船到江心，两岸军队突然隔江射击，船家姑娘脸吓白了，不敢再划。陈赓再三安慰、鼓励她，指着说，“看，子弹不是朝我们打的”，“它是打当兵的，不会打我们老百姓”。最终，姑娘终于把他送到了对岸。

在闹市区，陈赓发现几个人正沿街散发反共反苏联传单，有的一捆捆丢在地上还未拆开。他灵机一动，顺手拣了一些带在身上。没想到，这东西比通行证还管用，遇到叛军拦路，拿出传单就能通过。陈赓眼明脚快，仅仅3天时间就将广州叛军的主要设防情况摸得一清二楚，而且很快绘出了叛军火力阵地及部队驻扎的详细情况地图。

正当他即将返回东征军指挥部时，路过惠爱中路第一公园，突然遇到一股滇军，举着“拿获共产党就地正法”的令牌，气势汹汹地迎面走来。陈赓躲避不及，被他们拦住，此时他手里已经没有反动传单了。但他镇定自若，指着胸前佩戴的广东高等师范学校的校徽，说自己是这个学校三年级学生，又说：“我是去散发欢迎你们的传单。”滇军士兵将信将疑，带他到学校去对证。由于叛军在广州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百姓对他们十分厌恶，都希望革命军早日打回来。所以当叛军问学校的门房老头陈赓是否他们学校的学生时，老人说：“他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和几个同学出去没多久。”滇军信以为真。陈赓终于得以脱险安全返回。

根据陈赓深入虎穴所获得的情报，革命军很快制定出合理的作战计划，向叛军发起了进攻。陈赓率领他的连队，冲过珠江，一口气打到北较场，并通过工会中的党组织，动员火车司机逃跑，使上了火车的杨希闵残部，因没人开车而走不动，全部被歼。6月12日，进攻部队肃清了广州市内全部叛乱滇军，歼敌2万余人。国民政府重新又控制了广州。

陈赓就是黄埔精神

黄埔军校期间，陈赓是学校师生公认的“黄埔三杰”之一。当时学校流传：“蒋先云的笔，贺衷寒的嘴，快不过陈赓的腿！”他曾用快腿救过蒋介石的命。

1925年10月，广东革命政府为打倒军阀陈炯明，举行第二次东征。蒋介石任东征军总指挥兼第一军军长，周恩来任总政治部主任兼第一军第一师党代表，陈赓在第二师第四团当连长。在夺取惠州的战斗中，陈赓身先士卒，率领所部奋勇冲杀，大败敌军。惠州大战的胜利，大振了东征军声威，也给蒋介石脸上增了光。陈赓的英勇善战使蒋介石打心眼里喜欢、赏识。因此，蒋介石马上指定陈赓率部到他的东征军总指挥部担任警卫。

不久，继续东进的第三师在华阳附近与敌主力遭遇，陷入了重围之中。前来督战的蒋介石感到形势不妙，连忙命令陈赓到前沿阵地传达他“不许退却”的命令。但由于敌我力量悬殊，该师全线崩溃，总指挥部的人员也被冲散了。面对严峻形势，蒋介石命令陈赓：“你代理第三师师长，立即收容溃散的士兵，重新组织抵抗。”陈赓临危受命，尽全力挽救战局，无奈部队伤亡过半，残兵不听指挥，潮水般败退。蒋介石见大势已去，心灰意冷，说：“我唯有杀身成仁，否则无颜见父老百姓！” 说着拔出手枪。陈赓上前抓住蒋介石的胳膊，一面命令连长带着仅有的附近人马立即占领阵地，阻挡敌人的追击，一面亲自背起蒋介石向河边撤退，并找到一条民船迅速渡河, 总算逃出了险境。

蒋介石得救后，想到要跟第一师何应钦、周恩来他们联系，于是他带着探询目光问身边几个军官：“我要同何应钦他们取得联系，你们谁辛苦一趟，去送个信。”军官们深知凶多吉少，都不吭声。陈赓自告奋勇，挺身而出。蒋介石歉疚地说：“你太辛苦了!”然后，写好信交给陈赓，并叮嘱道：“你装扮成农民，一路上要多加小心!”凭着机智和勇敢，绕过重重险阻，陈赓终于及时把信送到了。何应钦与周恩来见信，立即派出一支部队前往，把蒋介石接了回来。这样，陈赓英勇救蒋及只身冒险送信的行为，顿时在黄埔军校传为佳话，其胆识才华也备受蒋介石器重。蒋介石曾在黄埔军校向师生训话时说道：“什么是黄埔精神？陈赓就是黄埔精神。”

当时蒋介石尚不知陈赓是共产党员，所以随着蒋在广州国民政府地位的提高，出于对陈赓临危救命之恩的感激，更视陈赓为自己的心腹学生，亲调陈赓为其侍从参谋，可以随便出入其居室。东征军打下汕头以后，总指挥部设在崎碌“适宜楼”。蒋介石住一楼，陈赓跟周恩来住在二楼。

有一天，陈赓偶然在蒋介石的桌子上发现一本黄埔军校军官和学生花名册，翻开一看，大吃一惊。所有共产党员的名字上都有一个红圈，下面还有一句话。自己的名字下面写着：“此人是共产党员，不可带兵。”而蒋介石原来给陈赓的评语是：“此生外形文弱，但性格稳重，能刻苦耐劳，可以带兵。”陈赓即将此事报告周恩来，请示该怎么办?周恩来说：“你给他递个条子，辞职不干，看他如何处置！”第二天，陈赓就托词母病请假回家，蒋介石看了条子，狡黠地问：“不是这样吧？你看了我的什么东西了吧!”陈赓没吭声。过了一晚，蒋介石叫人送来船票、路费和一张“委任状”，委任陈赓为陆军军官学校中校队长。陈赓随即离开汕头，回到广州。

一个主义一个党

1926年全国各地革命形势风起云涌，引起国民党右派的仇恨与恐惧，革命阵营内部分裂加剧。蒋介石依靠他纵容扶植的以反共为目的的国民党右派组织——孙文主义学会，与共产党领导的左派组织——中国青年军人联合会相对抗。1926年3月20日，广州发生中山舰事件，蒋介石实行紧急戒严，逮捕舰长李之龙，监视和软禁大批共产党人，同时，解除了省港罢工委员会的工人纠察队武装，包围苏联领事馆，监视苏联顾问。广州形势顿时异常紧张。

这天夜里，黄埔军校党组织召开支部大会。因为据传闻，有一支国民党右派控制的部队，正由陈继承带领，要在黄埔登陆。所以，支部决定立即动员全团官兵，不许陈继承登陆，公推陈赓负责指挥。陈赓把两个连的兵力布置开来，做好战斗准备，结果当夜没有发生什么情况。

第二天，团长肖友松来问陈赓：“为什么夜里把队伍拉出去?”陈赓脑子一转：“夜间演习，是早已定下的课目!”机智应付过去。过了几天，蒋介石找陈赓谈话，问：“你最近看什么书？”陈答：“常看《三民主义》、《建国大纲》，也看马克思主义的书。”蒋又问：“你把队伍带出去做什么?”陈赓故装糊涂，说：“听说校长被右派扣留……”蒋介石当然不信，但他做贼心虚，就没再说什么。

过后没多久，蒋介石召集军校中的孙文主义学会与青年军人联合会两派代表开会，大肆宣扬整理党务案之精神，动员国民党中的共产党员退出共产党，做一个纯粹的国民党员，并暗示蒋先云、陈赓等能带个头。蒋先云首先站起来，说：头可断，共产党籍不可牺牲！这更坚定了陈赓的信心。在返回黄埔的路上，蒋介石的得意门生曾扩情凑近陈赓，不停地讲：“蒋校长是国家民族的惟一领袖，继往开来的大圣贤，我们不追随他还追随谁!”他还从文件夹中取出一张国民党党员登记表，递给陈赓，轻声说：“校长可是一直没忘记你啊。现在是非常重要的时刻，‘识时务者为俊杰’……”陈赓被激怒了，他停下来，高声道：“本人现在当着众位同学的面宣布，我曾经是个跨党分子，但我现在郑重声明：本人是一个主义——共产主义，一个党——共产党!”蒋介石的图谋失败了。

惊险的旅程

1927年8月1日，为反击国民党反动派的猖狂进攻，中国共产党在南昌举行了震惊中外的武装起义，时任营长的陈赓参加了这次重大军事行动。但敌强我弱，3天后，起义部队被迫退出南昌，向广东潮汕方向转移，陈赓奉命率部掩护大部队撤退。8月下旬一天，起义军在会昌同强敌遭遇，战至下午1时许，陈赓不幸左腿两处中弹，被打断了脚腕骨和膝盖处的筋，血流如注，完全失去了行走能力。

陈赓的腿伤因得不到彻底治疗而日趋严重。起义军一路行军，他都是被抬着走的。1927年9月23日，起义军占领潮州。在潮州，第三师司令部驻在电报局里，他就住在隔壁的韩文公庙小学。这个住处使他后来遇到紧急情况时找到一个掩护的借口。

9月24日，起义军先头部队到达汕头，陈赓被送进日本人开办的“博爱医院”接受治疗，但是，当日本人在得知他是一位革命军人后，便在治疗上百般刁难。9月30日，国民党部队从四面八方拥向汕头，起义军又被迫撤离。行前，周恩来派人给陈赓送去一笔钱，但没有送到。从此，他们就同部队失去了联系。不久，国民党部队占领汕头，日本人就借机下逐客令，说：“你是共产党，我们对你的安全不负责任！”此时，陈赓伤势仍然很重，不能行动。医院一个姓李的护士和打扫病房的一名工人怀着同情之心，与陈赓的警卫员卢冬生一起，偷偷地把他抬到工人房藏了起来，国民党军队来搜查时才免于被捕。10月初的一天上午，在李护士和那名工人的护送下，陈赓、卢冬生终于登上了开往香港的轮船，离开了汕头这片血雨腥风的是非之地。

陈赓坐的太古公司的轮船，是我军在潮汕失败后从汕头到香港的第一艘船，不少起义军的同志都在船上。快要到香港时，船上发出一种特殊讯号，意思是说这里有危险，要岸上的巡捕快来检查。船一靠岸，腿脚灵便的人没等巡捕上船就迅速离开了。陈赓因伤重还留在船上。巡捕问负的什么伤，并气势汹汹地说：“你一定是汕头失败的共产党！”陈赓早就想好了说法，他用不太熟练的广东话说：“我是潮州人，在电报局做事。那里打仗时，我慌忙逃跑，跳楼时跌伤的。”对方又问电报局在什么地方。回答说在韩文公庙隔壁，他们便放他过去了。

陈赓到香港后，仍无法立足，又乘船去上海。轮船在去上海的途中，要先绕到汕头停泊一下，上人装货。陈赓所坐的这条船，恰好又是起义军失败后从香港到汕头第一条船。此时，汕头还在戒严，一片杀气腾腾。陈赓刚逃出，又折到这里，心中甚为紧张。船刚靠岸，有起义军的许多同志上来。这中间就有第三师师长周逸群，他是被国民党军队俘虏后没认出来逃出的，汕头有个慈善团体给他一张船票。他一上船，就挟着一张烂席子找到货舱里，倒头就睡。陈赓正躺在那里看报纸，见他进来非常高兴，和他开一个玩笑，用报纸遮着脸小声嘀咕道：“这鬼记者的消息真灵通，周逸群还没上船，报纸上就登出来了。” 周逸群大惊失色，竖起耳朵听，立刻就听出是陈赓的声音，两人一阵好笑。以后他们一起到上海找到了党。这一年，陈赓刚满24岁。

挥师南下

二十多年后，时任任人民解放军第二野战军第四兵团司令员兼政委的陈赓再次来到广东，为解放广东做出了重要贡献。1949年10月2日，陈赓指挥第四兵团与第四野战军第十五兵团和两广纵队军部三路大军由赣南南下，揭开了广东战役序幕。

大军越过五岭，多路挺进粤北。为使部队逐渐适应在南方的行军作战，陈赓制定了一个科学的行军节奏，开始时进行适应性行军，每天四五十里，而且主要利用晚上天气凉爽时走路。沿途打前站的事先烧好了开水，还设有宣传鼓动棚，敲锣打鼓，唱歌呼口号。等到部队距曲江还有两日行程时，即采取星夜兼程前进，奔袭包围曲江。曲江是历来兵家必争之地，又是白崇禧部队向广东南逃的必经之路。占领曲江就切断了粤汉路，也切断了白崇禧和广州守敌余汉谋的联系。当时敌人把曲江作为防守广州的第一道防线。当陈赓率部向粤北开进并迅速夺取南雄、始兴以后，广州之敌大为震惊，余汉谋慑于解放军的巨大威力，急忙将三十九军调至英德地区集结，仅留六十三军在曲江地区，准备沿粤汉路节节抗退，破坏交通，企图迟滞解放军前进。10月5日，陈赓查明敌人弃守曲江的企图后，立即命令各军加快进攻速度，于6日晚包围曲江。结果，防守曲江之敌不战而逃，粤北门户洞开，人民解放军乘势合围广州。广州之敌为摆脱被歼命运，于13日炸毁海珠桥弃城向西南方向逃跑，企图经雷州半岛逃往海南岛。

身为前线指挥的陈赓科学分析战场情况后认为，敌人虽然逃出百公里之外的开平、台山地区，但敌争相逃命，必然队形混乱、拥挤堵塞，行动迟缓，只要解放军不失时机地勇猛追击，定能追歼逃敌于广东境内。查明敌人主力逃跑去向以后，陈赓立即集结了强大兵力，分左、中、右三路进行平行追击和超越追击，力求两翼前出，切断敌人退路，然后协同尾后追击部队聚歼逃敌。三路大军齐头并进，各部队以每日七八十公里甚至更高速度前进，有部队两天才吃上一顿饭，指战员们忍着饥饿、疲劳，经过约一周强行军，终于在10月24日将敌人主力追上，并合围在两阳地区。26日，解放军调整战略部署，向被围在平岗和白沙墟一带之敌发起总攻击，歼灭敌人4万余人，其中溺毙万余人，两阳围歼战取得重大胜利，圆满实现了中央军委预期的战役目的。两阳围歼战是一次很重要的战役，当时驻守阳江之敌有两个兵团，如果他们控制了雷州半岛，控制了湛江港口，白崇禧部队就可能从雷州半岛逃向海南岛。因此，两阳围歼战结束的次日，林彪等四野首长致电陈赓、郭天民、刘志坚，嘉奖第四兵团全体指战员：“庆祝你们全部歼灭由广州向西南逃窜之敌主力的伟大胜利。这一胜利对于解放琼崖和解放广西均有重大意义。对于你们坚决执行毛主席指示的精神，连续十昼夜穷追猛打的精神，特予表扬。”在后来广州的祝捷会上，广东军区司令员叶剑英也高度评价了陈赓的灵活指挥及第四兵团广大指战员在战斗中表现出的英勇精神，他特别指出：“这支部队深受毛泽东思想的哺育，有觉悟，广州这么大的城市，物资又这么多，部队到了城边，发现是空城，不进城而去猛烈追击逃敌，如果没有很高的觉悟是做不到的。”

（编写：魏雅丽）

参考文献：

1.《陈赓传》，北京：当代中国出版社2013年版。

2.尹家民：《传奇大将陈赓》，北京：当代中国出版社 2015年版。

3.陈赓：《陈赓军事文选》，北京：解放军出版社2007年版。

4.陈赓：《陈赓日记》，北京：战士出版社1982年版。